第(1/3)页 章武九年春,汉中军营中旌旗猎猎。 司马懿正与诸将商议军务,忽闻帐外马蹄声急。 一骑绝尘而来, 马上使者翻身下鞍,面色惨白,直入中军大帐。 “丞相,魏王……魏王危矣!” 使者跪呈密信,声音颤抖。 司马懿拆信观之,面色骤变。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字: “王病笃,速归。” “即刻备马!” 司马懿掷信于案,声音沉郁。 “留司马孚都督诸军事,邓艾副之。” “余众随我星夜返成都!” 时值开春,乍暖还寒。 司马懿只带数名亲随,策马奔出军营,向南疾驰。 马蹄踏过初融的冰雪,溅起泥泞春水。 一路上, 司马懿缄默不语,眉间深锁如壑。 两日后,风尘仆仆的司马懿终于抵达成都。 宫门前, 侍卫见是丞相,不敢阻拦,径直引他入内室。 室内烛光昏暗,药气弥漫。 魏王曹丕卧于榻上,面如金纸,气若游丝。 榻前已立三人,他们分别是: 镇军大将军赵俨、中军大将军曹真、征东大将军曹休。 见司马懿姗姗来迟,众人皆侧目而视,不发一言。 司马懿也不及多想,扑通跪地,泣不成声: “臣来迟矣!大王何至于此……” 曹丕闻声,艰难睁眼,嘴角微扬: “仲达……终是来了……” 他示意近前,声音细若游丝。 “孤等汝久矣。” 司马懿跪行至榻前,握住曹丕枯瘦的手,泪落如雨。 曹丕喘息片刻,缓缓说道: “今召诸卿,乃因大限将至。” “吾魏偏安一隅,强敌环伺。” “卿等或有龃龉,然外患当前,当同心协力,共御外侮。” 他目光扫过四人,意味深长地说道: “孤之麾下,有宗室亲贵,有父王旧臣。” “唯独不召蜀地之臣,非为歧视,实因蜀人从未真心归附。” “卿等须明辨敌我,勿要授人以柄。” 蜀人从始至终未曾真正接纳曹氏,自曹操一代开始便一直防范着蜀人。 但曹操至少还愿意分享一些利益给蜀人。 等曹丕上位时,他则是完全防着蜀人,生怕他们将曹氏给出卖了。 因为在曹丕看来,蜀人既然能够出卖刘璋,又为何不能出卖曹氏呢? 所以四名托孤重臣里面, 曹丕拣选了两名中生代的宗室,一名先王老臣,一名自己提拔的心腹大臣。 这个安排,可以说是曹丕已经费尽心思了。 如果不是时间太短,自己的身体实在熬不住了,曹丕应该还能继续精炼这个名单。 但眼下,也来不及改变,也无法改变了。 时也命也,只能是如此了。 四人俯首听命,室内只闻啜泣之声。 曹丕续道: “孤观诸子,唯武德公曹叡有雄才,可继魏业。” “然其年岁尚幼,孤只能托付于四位大臣……” 言未毕,已咳喘不止。 四人齐齐叩首: “臣等必竭股肱之力,辅佐少主!” 曹丕遂一一嘱咐: 命赵俨掌典章制度,曹休督东南军事,曹真统中央禁军。 分付毕,传旨召诸臣入殿,取纸笔写了遗诏,递与司马懿。 “孤读书少,粗知大略。” 曹丕唉叹道: “圣人云: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” “孤本欲与卿等同灭国贼,还定九州,不幸中道而别。” “烦丞相将诏付与世子曹叡,令勿以为常言。” “凡事更望丞相教之!” 司马懿泣拜于地: “愿大王善保身体!臣等必尽犬马之劳,以报大王知遇之恩!” 嘱咐既毕, 曹丕令赵俨、曹休、曹真三人暂退,独留司马懿一人在室。 内室烛火摇曳,映得曹丕面色忽明忽暗。 “仲达可知孤为何独留汝一人?”曹丕问。 司马懿垂首答,“臣不知。” 曹命内侍扶起司马懿,一手掩泪,一手执其手。 “孤今死矣,有心腹之言相告!” 司马懿屏息凝神: “臣谨听。” 曹丕垂泪泣道: “刘备将死,李翊已老,吾父辈终其一生未是此二人敌手。” “吾本欲趁此二贼病老之后,再行北伐大业,奈何将要中道而亡。” “无法竟先人之功业也。” “而君尚年轻力壮,有无限可能。” “吾观刘禅才不及卿十一,卿才十倍于彼。” “必能安邦定国,终定大事。” “若嗣子可辅,则辅之。” “如其不才,君可自为成都之主。” 司马懿听毕,汗流浃背,手足无措,泣拜于地: “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,尽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乎!” 言讫,叩头流血,额上已现青紫。 曹丕凝视司马懿良久,见他情真意切,方才示意他起身。 随后,命内侍唤世子曹叡近前嘱托。 “汝须记住孤言:” “孤亡之后,汝当以父事丞相,不可怠慢。” 曹丕声音渐弱,命曹叡拜司马懿。 曹叡依言下拜,司马懿急忙还礼: “臣虽肝脑涂地,安能报知遇之恩也!” 曹丕颔首,令司马懿退下。 待司马懿身影消失在门外, 内室屏风后忽转出五十名刀斧手,甲胄铿锵,刀光凛冽。 曹叡大惊失色,问道: “父王!此为何意?” 曹丕勉力抬手,安抚道: “吾儿勿惊,此非为杀汝。” 他喘息片刻,解释道: “……方才孤试司马懿耳。” “若其有异心,允自取成都,则刀斧手出,立毙之。” “今观其诚,可托付也。” “然汝须谨记,大权不可旁落,尤不可信蜀人。” “彼等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偶有机会,必卖曹氏。” “汝当时时鞭策,善加利用,方可保江山无虞。” 曹叡泣拜: “儿臣谨记。” 曹丕颔首,目光渐散。 忽然, 他挣扎起身,望向北方,大叫一声: “大业未成,奈何死也!” 声未绝而气已断,手臂颓然落下,双目仍睁而不视。 内室外,司马懿立于廊下。 闻室内哭声骤起,知曹丕已逝。 他仰首望天,见一孤雁南飞,哀鸣不绝于耳。 春寒料峭,风中已带雨意。 宫钟长鸣,声声震彻成都。 司马懿整衣敛容,向着内室方向,深深一揖。 “……臣,领旨。” 他轻声道,目光投向远方烽火未熄的河山。 …… 洛阳城,柳絮纷飞。 却传来一则震动天下的消息——魏王曹丕病逝。 刘备闻报,从皇位上霍然起身,仰天大笑: “苍天有眼!!” “曹丕既死,继位者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孺子曹叡。” “看来平定西川只是时间问题,朕无忧矣!” 满朝文武纷纷贺喜,唯有李翊眉头微蹙。 这位开国老臣执笏出列,声音沉稳如钟: “陛下,曹丕虽死,然魏贼仍割据益州。” “兵多将广,我等不可大意啊。” 刘备拂袖冷笑,眼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豪气: “朕纵横天下三十余载。” “败袁术、抗袁绍、灭公孙度,什么风浪不曾见过?” “岂会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小儿?” 话锋一转,刘备目光又扫向兵部众官员: “江南战事进行的如何了?” 兵部太史慈应声出班,声如洪钟,回复道: “启禀陛下,征南将军陈登已率我军全线渡过长江,吴人天险已失。” “如今我军连战连捷,灭吴指日可待!” “好!好!好!” 刘备连赞三声,红光满面,仿佛已见四海一统之日。 然而这时,位列九卿的刘琰却忽然开口: “……陛下,臣有一言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” 他稍顿片刻,见刘备眉头拧起,但仍颔首示意,方才继续说道: “陈元龙虎步江南二十余载,陈氏乃江南第一大族,门生故吏遍布江淮。” “如今他手握二十万精兵,若灭吴功成,其威望势必将达到顶峰。” “届时万一有变,只怕比东吴更加可怕啊!” 此言一出,满朝寂然。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面面相觑。 就连刘备脸上的喜色也瞬间凝固。 但他强压怒气,只因不愿落得个猜忌功臣的名声。 李翊见此,当即厉声斥责: “琰公此言差矣!” “吴国未灭,就先疑心自家人,这岂是为臣之道耶?” 他转向一众害怕生事的文武百官,声震殿宇,大声喝斥: “时逢多事之秋,尔等只需恪守本分即可。” “灭吴乃当前头等大事,何故妄生事端?” “其余之事,老夫自会与陛下妥善处置!” 言外之意, 只要他李翊还有一口气在,就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。 有什么意外,他自会和刘备一起顶着。 刘备见此,顺势附和说道: “……李相所言极是。” “朕常言,以诚心待人,人必不负我。” “陈元龙与朕相交二十余载,朕岂不知其为人?” “行了,今日之事,权且议到这里吧。” “众卿家,退朝吧。” 退朝后,刘备单独召李翊至偏殿。 方才的从容已然不见,天子眉宇间笼罩着浓重忧色。 “子玉啊,”刘备叹道。 “方才朕虽怒刘琰扰乱军心之言,然细思之,其所言并非全无道理。” “元龙为人,朕自然是信得过的。” “只是这数十年来,朕经历太多,深知世事难料。” “元龙身为江南世家之首,麾下投机附势之辈甚多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