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咬-《司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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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封暄刚踏出房门,  易星又沿着墙线蹿回来了,落地行礼,高声说:“殿下!人又回来了,是,  是公主又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封暄往易星看一眼,  点头,  步子半点没停顿,往檐下走去。

    已经在他身边深深扎根的聪明人司绒不会要,这个憨头愣脑,跟谁就忠谁的傻小子正好。

    九山在后边直接上手了,  一记锁喉锁住了易星,  日日就为这些小子们提心吊胆,遂小声道:“叫你把舌头捋捋直再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欸,  我,我……殿下!”易星被勒得脸涨红,  动也不敢动。

    殿下?九山忙不迭松手,正正经经地给折返回来的主子行礼。

    “公主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对,从厢房里摸出来的耳环,九山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递给殿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封暄握着盒子回主院,  雨过之后,天色开阔,空气中还有湿气,  庭院里的日光便像涨起的潮,  他一路循着潮浪走到房门口的时候,蓦然被一道日浪凶猛反扑,  脚步硬生生地被逼停。

    他沉默着,  心情异常复杂。

    目光缓缓在墙上的弓、狼牙坠子、条案上的斗彩蝶纹罐、榻上七八只软枕一一划过,  然后定在里外间悬挂了一半的珠帘上:“这个,撤了。”

    九江踩着凳子站在高处,抬着双手正挂珠帘,闻言不敢动,心道不妙,他就知道要糟。

    “别呀,”司绒站在旁边看,她的眼睛里盛着珠帘上各色的宝石,“我喜欢垂下来的东西,叮叮当当的,多热闹。”

    封暄没搭话。

    屋里的侍女都垂下头,抹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    九江觉着自己站在凳子上,就像一串被挂起来的爆竹,随时都能在两方交火里被点燃,天老爷,他可还没娶亲呢。

    司绒带笑的眼神在封暄身上悠悠地转一个来回,扭头对九江说:“挂。”

    有恃无恐。

    九江哪儿敢,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太子,太子低头捏了下眉心,九江这人精,手立刻动起来,三两下地挂好珠帘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司绒抬手拨了一下珠帘,转过头挑衅似的说:“好听吗,殿下。”

    封暄看着满屋子格格不入的摆设,不,那弓和狼牙坠子还是能入他眼的,他敷衍地说:“好听。”

    而后走到狼牙坠子前:“你怕狼,为什么在房里挂狼牙?”

    这串狼牙挂在角落,上面有积年斑驳的血迹。

    司绒并不靠近,她只远远地看着:“这是差点吃掉我的那些狼啊,每头狼的獠牙都拔了,这象征我翻不过去的高山,我要用它来提醒我自己。”

    封暄数了一下,大大小小十四颗,十四头狼,她那时候该很怕,小可怜。

    “来。”他朝她招手。

    司绒压着他上了榻,双手扶着他的脸颊,把他堵在了榻里侧:“其实看殿下也是一样的,提醒自己——脑子在强权面前一无是处。”

    “妄自菲薄了,公主。”封暄把她往上托了一把,这往哪儿压呢。

    司绒拿膝盖压住了他手臂,手轻轻巧巧往下一捞,摸出来个小盒子。

    “什么好东西?”

    她看了封暄一眼,一打开,里头粉润的珍珠刚见到天光,又被“啪”地合上,封进了黑暗里,封暄看她的眼神挺有力道,暗示也给到了脸上。

    司绒笑,把小盒子上下抛了抛,拿到里屋,收进妆匣里,出来时故意把珠帘撩得晃动。

    封暄靠在软枕上,宛如卧进云团里,讲实话,不太习惯。

    便坐正拿手肘抵着膝,看那珠帘轻轻碰撞,他尝试习惯那些细碎的声响和斑斓光线,讲实话,有点艰难。

    他移开了目光,看向司绒:“你日前画的那些刀剑图纸,孤命人打了两把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?”司绒有些惊讶,她坐在他身旁,“那些还不算完整的图纸呢。”

    司绒没有想到她在书房里随手描绘的几张图纸,他上了心。

    非但上了心,还打了出来。

    真是……

    封暄就像山巅上不可亵玩的神像,手里握着蓄满力量的权杖,俯视这人间,铺散的目光平滑地覆在每一寸角落,象征秩序与规则。

    这么一个人,她亵玩了。

    她把他矜贵冷清的外壳敲裂了,露出满是侵略性的内在,那侵略性重重剥开,层层沉淀,沉淀出了柔软的感情。

    司绒忍不住偏头瞧他,光膜里像是还有珠帘的影子,晃一晃就能晃出潋滟的神采。

    封暄对上这目光,呼吸骤然热了点儿,那神采晃进了他眼里,又轻又坏地勾着他,在他心口放起东风,要他尝遍春意,又如纸鸢被她牢牢攥在手心。

    他早说过,司绒坏透了。

    “嗯?”司绒扬起声儿,从鼻腔里轻轻地哼出一个音调,问。

    封暄平静起身,说:“惊喜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看他手背青筋的话,确实很平静。他到屋外叫九山,不一会儿,九山捧着一把窄身的短刀入内。

    二人站在窗下就着光线看这雪刃。

    “这刀适合绥云军用,双刃锋利,近可裁叶,远可疾攻,刀刃往两侧斜下的角度甚妙,这让整把刀轻了十之有三。”封暄拎着刀,秋日的光线偏浅,平铺在刀刃的截面上,折出的光线异常锐利。

    “我看看,”司绒拎着刀柄颠了颠,说,“若是换成阿悍尔的乌金柄,还能更轻,柄身做个机窍,藏几枚钢针,这把刀才算有点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,那就有劳公主了。”

    “哈,”司绒把刀抛回去给他,这不是把完美的刀,她还看不上,“有求于人可不是这么个态度。”

    “态度好说,公主喜欢什么样的?”封暄配合着她玩儿。

    “乖巧的,听话的,小狗样儿的,不过可不能追着人咬。”司绒正儿八经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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