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就亲这一下-《司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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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情酣之后,  里间一片混乱,两人挪了个地方谈正经事。

    雨已经停了,地上有青黄的枯叶和落花,在踩踏间被压出靡湿的味道,  天边厚重的积云里陡然破开一道金光,  翻滚的云层里浮出一轮日,  树影亭影寥落花影都在噗呲噗呲地闪现。

    封暄觉得真是奇怪,她一回来,雨也热闹,光也斑斓。

    镜湖边的亭子里。

    “阿悍尔的小崽下雨不用打伞,  下了雨他们更高兴,  在草场里骑着小马就呼朋引伴地耍雨,马鞭在雨里抽得震天响,  噼里啪啦,不压过那雷声就不过瘾,  不滚到自己和小马一身泥浆就不回家。”

    司绒看着亭子四旁滴滴答答的水线,自言自语那么一句,声音还有点儿哑。

    封暄剥着松子,看过去时她已经挪回了视线。

    又扭回头来对他说:“殿下今日早朝散得早,  想必是山南海域战事还未传到京城?山南路远,连绵起伏的峰峦和泥泞的土地把消息变得更慢,等到了京城,  山南的天只怕又换了一片,  有个词叫鞭长莫及,有需要司绒的地方尽管提,  依着我们的交情,  价钱都好商量。”

    “好商量,  不如先商量一下榷场之事,”封暄把剥好的一小碟松子移过去,屈指在桌上扣一下,对司绒说,“给你佐茶的,把那药茶喝了。”

    司绒一点儿都不想喝,她把那碟子捧着,一颗一颗地拣松子。

    封暄到亭子外去,九山捧了一叠书卷图册来,他接过放在一旁条案上,看一眼司绒,指一记药茶。

    他指一下,司绒才喝一口,苦得吐舌头:“这是什么茶?”

    “药茶,补身。”封暄看她喝了就行了,弯身从书卷图册里挑出了一只卷轴。

    司绒一口喝完了,微微叹气说:“上个十碗来,公主我要与你一战到底。”

    封暄笑,而后把卷轴放在了桌上,随着卷轴一边徐徐铺开,露出浓重不一、棱线分明的简笔图画。

    “嗯?”司绒站起来,她擅画,一眼就看出这是某种城池的初构图纸,说是城池或许不妥当,瞧比例与布况,规模要更小些,她懵了一懵,“是榷场?”

    “对,站过来些,”封暄的手指头绕四方建筑虚虚圈了一圈,说,“两件事。其一,你所说的以下行上,商贸往来磨合政治步伐,见效太慢,没有两国盟约的支撑,同样会束缚住榷场开设与通行。”

    这是自然的,以下行上便是这么个坏处,没有两国盟约,榷场就系在顶上人的嘴皮子与心情上,说开能开,说关也能关。

    司绒最开始与封暄提及此事时,没有完全的把握,试探性地递过两次订立盟约的意思,但都被封暄否了,彼时他没兴趣也没心思与阿悍尔谈和,使得司绒只能后退一步,以小见大循序渐进地推动,如今若能直接从和谈订立盟约开始,自然是最好不过。

    而封暄此刻的意思正是洞彻了她的想法,他性格刚硬,处事雷厉风行,初时自个儿将司绒推后了一步,现在便亲自将她往前带一步。

    风里递来了揉叶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两人对过一个眼神,便知悉了彼此的意思。

    司绒定神,说:“此事由阿悍尔提起最好,我来时带了父汗亲笔国书,尘封数月,终于得见天日,小崽!”

    稚山踏着水坑跑过来。

    司绒扬声说:“去找大伽正,把鹰礼国书取来。”

    稚山眼睛一亮,瞟了一眼封暄,重重点了个头,撒开腿便跑了,易星在后边跟着,小声道:“我也去。”

    “看此处,”封暄继续指卷轴上呈条带状的八里廊,“近百年来,八里廊这条拱卫带南北分隔了阿悍尔与北昭,界限时常模糊,近年来几次摩擦也均由此而起,孤的意思是,万事之前,领土细分需先定好。”

    “来前,我与父汗兄长彻夜详谈,”司绒弯身,从封暄手里接过笔,熟稔地在图纸上寥寥勾出几道线,“此是阿悍尔可以退让的领土。”

    而后点了点八里廊最东边的哈赤草原:“但我们要哈赤草原。”

    “公主贪心。”

    两边领域不是一个量级,哈赤草原的土地是她方才勾画的三倍,正好也是封暄与司绒此前兵粮互换时对接的地方,这片地儿因为与阿悍尔隔了一条截面宽阔的雨东河,在地势上北昭占有优势,所以阿悍尔一直打不回来,即便有几年打回来了,最终也守不住。

    司绒放下笔,笑笑:“各退一步咯,北昭没有适宜养马的草原,这是你此前要向我买战马的原因,不如把哈赤草原对阿悍尔开放,你们可以在哈赤草原养战马,我们要经由哈赤草原往东边海域走,这里有我们的一条商路,双赢么,只要不打起来,什么都好说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,”封暄提笔,把两边的分界线重新勾了一遍,而后说,“榷场初设事关重大,需递折提交各部,拟出方案,御笔朱批了才可提上日程。然而如今的八里廊寸草不生,荒僻颓败,不如遣匠人与劳工先行,筑起城隍,完葺沟壕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司绒仔细地看卷轴,手指头在柔软的纸面上轻轻滑,“就按这图纸,是哪位大师画的,当赏。”

    “赏什么?”封暄靠在了桌沿,扭头问。

    “黄金百两。”司绒还在专注地看图纸,随口一答。

    “不够。”封暄摇头。

    “嗯?”司绒把卷轴卷起来,“这赏都不够,贪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贪心。”封暄承认。

    “啊,”司绒直起身来,“不会是国手纪从心吧,听说纪从心一幅画值得千金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,”封暄慢悠悠应,“他姓封。”

    司绒手一顿,侧过头来,稀薄的日光就笼在她的半边脸上,把那动人的丽色笼成了令人微醺的神采:“那,黄金百两,确实是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封暄千杯不醉,也要为这神采感到心旌摇荡了,他合住了司绒的双颊:“赏孤一个阿悍尔公主吧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九山把书卷图纸撤下去,重新上了茶。

    司绒转回了之前的话题:“山南的战报传来了?”

    封暄尝了甜头,也尝了她嘴里的药茶味儿,自觉地剥松子儿,颔首说:“消息昨日半夜到了,兵部和枢密院都主张增派兵力,把海寇一举打退到外海,山南十二城总领钱谦还提议填海造陆,以众星拱月之势拱卫陆地。”

    填海造陆。司绒一惊,这可是项大工程,填进去的人力物力庞大,或许要数十年、上百年才能看到回报。

    她看封暄说起此事语气淡漠,试探地说:“但?”

    封暄说:“父皇病中听政,闻言直道此做法逆天而行,将给北昭国祚带来重创,把钱谦批得狗血淋头,满朝的人顾及圣体,不敢再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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