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孙将军虽暂受小挫,可经征募补员之后,仍有雄兵十余万众。” “况去岁冬天,大王还下拨了牛羊家禽,给将士们滋补身体。” “前线将士现在可谓是个个龙精虎猛。” “陈元龙纵有通天之能,亦难破我江东铁壁。” 孙权稍展眉头,仍揉着太阳穴道: “然汉军不退,孤心终不能安。” “纵汉军不退,大王忧急亦无益。” 吕壹近前低语,“当此危难之时,更需保重千金之体,方能守住孙氏三代江山。” 孙权颔首,叹道: “卿言甚是。” 遂命庖厨传膳,邀吕壹同席。 酒过三巡,孙权愁容稍解。 吕壹见时机已至,佯装醺然道: “如此良夜,有酒无乐,岂非憾事?” “臣近日新得数名歌姬,愿献于大王助兴。” 孙权摆了摆手: “国家艰难之时,岂可沉湎于声色?” 吕壹正色道: “不过一曲歌舞,何言沉湎?” “建业权贵,哪家不是夜夜笙歌?” “大王乃一国之主,反不能稍享片刻欢愉?” 孙权闻言,默然不语。 吕壹暗使眼色,屏风后立即转出四名女子。 但见四女云鬟雾鬓,绮罗生辉。 行动时如弱柳扶风,静立处若芙蕖出水。 为首女子怀抱琵琶,轻拨一声,清越如珠落玉盘。 孙权手中酒杯一顿,目光再难移开: “寡人宫中数年,未尝见如此绝色……” 吕壹嘿嘿笑道: “此皆臣遍访江南所得,特献大王。” 弦歌渐起,四女翩跹起舞。 水袖翻飞间,暗香浮动。 一曲吴侬软语,被弹唱得婉转缠绵。 舞至酣处,四女轮流近前劝酒。 “大战在即,孤不宜多饮。” 孙权初时推拒。 紫衣女子嫣然一笑: “大王忧心国事,更需暂解愁怀。” “妾等愿以歌舞为大王分忧。” 纤纤玉手奉上金杯,孙权终难推却。 一杯接一杯,不觉酩酊。 至夜半,孙权醉眼迷离,忽执吕壹手叹道: “若公瑾尚在,寡人何至如此……” 吕壹心中暗惊,急示意歌姬。 四女会意,柔声劝道: “夜深露重,请大王安歇。” 美人温言软语中,孙权被搀入内殿。 壹独立殿中,听着远处更漏声声,嘴角渐露笑意。 忽有内侍慌张来报: “吕中书,前线急使到!” 吕壹神色骤变: “拦住!绝不可此刻惊动大王!” “可军情紧急…… “再紧急也要等明日!” 吕壹厉声道,“若扰大王清梦,尔等担当得起吗!?” 内侍悚然,唯唯而退。 吕壹快步出殿,见一风尘仆仆的信使被侍卫拦在宫门外。 “孙将军兵败濡须口,齐军已经登陆!” 信使气喘吁吁,“请……请速报大王!” 吕壹冷脸道: “大王已歇。” “有何军报,明日再奏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退下!” 吕壹拂袖转身,对侍卫令道,“看好宫门,任何人不得入内!” 回到殿中,琵琶犹在地上。 吕壹拾起琴弦,轻轻一拨,发出铮然哀音。 窗外忽起秋风,吹得宫灯明灭不定。 内殿传来孙权含糊的梦呓: “儿郎们……守住江岸……” 呵呵。 吕壹望一眼内殿,悠然而退。 次日巳时, 日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锦帐上投下斑驳光影。 孙权悠悠转醒,只觉头痛欲裂,四名美人却已捧着醒酒汤侍立榻前。 “大王醒了。” 紫衣女子柔声细语,纤手轻按孙权太阳穴,“妾为您揉揉。” 孙权闭目享受,忽笑道: “……昨夜如登仙境。” “寡人欲纳汝等入宫为妃,可愿意否?” 四女齐齐下拜: “妾等幸甚!” 正说着,窗外传来午时钟声。 孙权猛然坐起,一拍脑袋: “不好!误了早朝!” 黄衣女子急忙捧来金盆: “大王莫急,先洗漱更衣。” 橙衣女子轻声道: “君是君父,臣是臣子。” “君父岂有向臣子赔礼之理?” “既已误了时辰,不若明日再朝。” 孙权蹙眉,迟疑道: “这……只怕众卿要寒心。” 绿衣女子掩口笑道: “正是大王平日太过宽仁,才纵得那些老臣屡屡犯颜直谏。” “昔年楚庄王三年不鸣,一鸣惊人,何曾见臣子催促?” 紫衣女子适时抚琴: “昨夜《上邪》尚未奏完,大王可愿听完?” 孙权讶然问道: “还有更好的?” 四女嫣然一笑,水袖翩跹而起。 琴声淙淙如流水,竟比昨夜更添几分魅惑。 孙权不知不觉又取酒盏,叹道: “那……便再听一曲……” 与此同时,宫门外已聚集数十大臣。 张昭白发颤颤,拄杖怒喝: “日已中天,大王岂可不朝!昨夜究竟发生何事?” 侍卫支吾其词。 忽见一小宦官溜出,跪禀道: “昨夜吕中书献四名歌姬,大王……大王至今未起。” 张昭勃然大怒,率众直闯宫门。 恰遇吕壹带着侍卫赶来。 “尔等欲反耶?” 吕壹厉声喝道。 张昭杖击青石: “奸佞小人!竟敢蛊惑君王于危难之时!” 吕壹面红耳赤,大声叱道: “张子布休得污人清白!” “顾雍去后,汝真以为可独揽朝纲否?” “国难当头,贼军压境,尔竟引大王沉湎酒色!” 张昭须发皆张,“今日老夫便是拼却性命,也要面见大王!” 吕壹挥手令侍卫横戟: “大王正在歇息,敢闯宫者格杀勿论!” 众官哗然。 是仪上前劝道: “吕中书,纵要护卫,也该让张公等老臣入内等候。” 吕壹冷声一笑: “谁知尔等是否与北边暗通消息?” 张昭气得浑身发抖,仰天悲呼: “先主啊!看看吴地的子孙吧!” “吴国江山,就要毁在这些谗臣手中了!” 宫墙内隐约传来丝竹之声。 张昭老泪纵横,忽然脱冠掷地: “老夫三朝老臣,今日竟见吴宫化作纣王鹿台!” 说罢转身对众臣道,“我等且去,看这佞臣能嚣张到几时!” 吕壹见众臣退去,暗自抹汗。 忽闻内侍传唤: “吕中书,大王召您进去陪宴。” 殿内孙权醉眼惺忪,举杯道: “爱卿来得正好,这些美人说要献新曲……” 吕壹跪拜道 :“大王,张昭等人方才欲强行闯宫,已被臣斥退。” 孙权摆手笑道: “子布老矣,性情愈发固执。” “来,陪寡人饮酒!” 丝竹再起,吕壹偷眼望去,见四女眼中闪过一丝得色。 而当张昭等老臣退出宫门时,个个面如死灰。 “国将不国矣!” 张昭仰天悲叹,手中笏板几乎捏碎。 是仪忽然心生一计,谏言道: “不如请吴国太出面如何?” “太后素来明事理,或可劝醒大王。” 众臣恍然,急忙簇拥着赶往太后寝宫。 吴国太正在佛前诵经,见众臣惶惶而来,惊问: “诸公何故如此慌张?” 张昭伏地泣道: “太后!齐军压境,大王却沉湎酒色,今日竟罢朝不理政务。” “臣等进谏反被吕壹所阻,求太后为我等做主!” 吴国太手中佛珠骤然断裂,檀木珠子滚落一地: “此言当真?” 是仪叩首如捣: “吕壹献美四人,大王日夜宴饮。” “今已过午,犹未临朝!” 吴国太猛然起身,凤目含威: “老身倒要看看,是怎样的狐媚子!” 太后驾临,侍卫皆跪地不敢阻拦。 宫门轰然洞开,但见殿内觥筹交错,四名女子正偎在孙权身旁劝酒。 “权儿!” 吴国太一声厉喝,如惊雷炸响。 孙权醉眼朦胧间见母亲驾到,慌忙起身: “母亲怎来了……” 四女与吕壹早已跪伏在地,瑟瑟发抖。 吴国太痛心疾首,忍不住垂泪道: “你的志气呢?” “当年少年之时领江东,意气风发的模样都到哪里去了?” “如今贼军寇境,建业危如累卵,你竟还有心思沉醉于温柔乡!” 孙权赧然道: “孩儿只是近日压力太大……这才……” “压力大?” 吴国太冷笑,“前线将士浴血奋战,你在宫中压力大?” 说着,她目光扫过四女。 “好标致的美人儿!” “也难怪是个勾引人的主!” 说罢,抬手便掴了紫衣女子一记耳光。 那女子吃痛,娇呼一声倒向孙权怀中。 孙权急忙护住: “母亲!不干她们的事!” 吴国太见状更怒:“ 你可记得吴王夫差?当年也是这般护着西施!” 孙权辩解道: “亡国乃夫差之过,与西施何干?” “昏聩!” 吴国太指着吕壹,“可是这佞臣献的美人?” 吕壹磕头如捣蒜,乞饶道: “臣只是想为大王分忧……” “分忧?” 吴国太冷笑,“竖刁、易牙当年也是这般为齐桓公‘分忧’!” 孙权眉头紧皱,沉声道: “母亲未免说的言重了。” “吕壹忠心可鉴……” 吴国太长叹一声,忽然老泪纵横: “老身老了,劝不动你了。” “只求你念在父兄基业来之不易的份儿上,暂将国事放在心上。” 说着竟要跪拜。 孙权大惊,慌忙上前将之扶住: “母亲这是折煞孩儿啊!” 他环视一眼殿内狼藉,终于清醒几分。 “孩儿知错了。” 即刻下令撤宴,更衣临朝。 吴国太临去时冷冷道: “这四人……” 孙权犹豫片刻,求情道: “既已册封,无故废妃恐惹非议。” “孩儿答应母亲,不再沉湎便是。” 太后离去后,孙权果然批阅奏章至深夜。 然宫中传言渐起,说大王虽理政务,却仍将四女安置偏殿。 吕壹虽受申斥,官位依旧。 消息传出,张昭在家中捶胸痛哭: “太后出面尚且如此,吴国休矣!” 是夜,建业风雨大作,檐铃乱响。 偏殿内, 四女遥望吴国太寝宫方向,嘴角泛起冷笑。 紫衣女子轻抚红肿脸颊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: “老妪坏我好事……且看谁能笑到最后。” ……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