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京师,洛阳。 宫城内,枫叶染丹,未央殿前百官肃立。 李翊执象牙笏出班,声震穹顶: “臣举荐交州刺史诸葛亮,接替骠骑将军马超,总督雍凉军事。” 座上的刘备轻抚霜鬓,玄衣纁裳间玉珠轻响。 “马孟起镇边数载,确该还朝休养了。” 对于刘备而言,他一直是想把地方军权给收回到中央来的。 马超的兵败,其实恰好给了刘备的一个机会。 如此一来,除了江南的兵权没能收回外,地方上大部分军权都给收回来了。 丹墀下忽起骚动,司徒王朗踏着青石砖疾步出列,绛紫朝服翻涌如云。 “陛下!关中乃京师屏翼,岂可付与荆州败军之臣?” “诸葛亮昔年用人不淑,险失荆襄。” “今治交州不过数载,纵有白糖之利,终是文吏之才!” “岂堪此大任乎?” 雍凉总督是一件肥差,许多人盯着这个位置。 而李翊却举荐了一个身处边境的诸葛亮。 这让一众混京圈的大佬们,当然心中不服。 但也正因为如此,李翊才要举荐诸葛亮。 因为他没什么势力,有也顶多是一点交州势力。 但对于强大的中央而言,根本不值一提。 培养新贵,压制功勋元老。 为二代君主铺路,这也是刘备希望看到的事。 他甚至觉得这比他统一天下更加重要。 毕竟对于强大的齐汉而言,灭掉吴魏不难。 但如何使二代的权力和平交接,一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。 御案上的青铜蟠螭纹香炉青烟袅袅,映得天子面容明灭不定。 李翊忽将笏板横握如剑,星目骤闪: “岂可因一时成败来论英雄?” “当年高祖皇帝亦曾数败于项羽,可终于垓下一战功成。” “孔明虽有失江陵之败,然交州蔗田千顷,商船络绎。” “昔年瘴疠之地,今岁纳粮三十万斛!” 话音未落,庞统突然接口: “白糖岁入可抵半州盐税!” 自从荀攸重病归乡后,李翊便有意栽培庞统。 庞统也察觉到了李翊打算把他培养成荀攸的接班人,所以在朝中也是李翊坚定的党羽。 李翊的政治主张是什么,庞统就一定会跟着附和。 王朗雪须颤动,象笏直指殿梁: “雍凉铁骑冠绝天下,非深孚众望者不可制!” “骠骑将军旧部皆西凉虎狼,若生变故……” 语至此处,满殿朱衣皆垂首观履。 李翊忽朗笑振袖: “司徒慎言!莫非疑吾举贤之心乎?” 玉阶上忽然金玉交鸣—— 刘备起身时十二旒白玉珠剧烈晃动,厉声打断道: “二卿且住。” 君臣目光在九鼎熏烟中一触即分。 李翊倏然跪拜: “臣愿以相位保诸葛孔明必破司马懿!” 李翊“臣愿以相位保诸葛孔明”之言未落, 庞统、徐庶、刘晔等一众大臣,纷纷持笏出列,高喊道: “我也愿保!” “我也愿保!” “我也愿保!!” “……” 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诸葛亮。 事实上诸葛亮的崛起,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政敌,抢夺他们的利益蛋糕。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支持诸葛亮了。 因为他们有着一颗更大的大树庇护——李翊。 这些人都是李翊的门生故吏或者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,在朝中是李翊绝对的拥趸党羽。 既然李翊拿相位担保了,说明其政治立场非常坚定。 而众人也都是职场老油条了,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。 刘备纵声长笑,十二旒白玉珠击打轩辕镜声声清越。 “善!” “李相知朕如鼓应桴!” “拟诏!” 天子振袖时玄衣纁裳卷起香灰如雪。 “八百里加急发往交州——着诸葛亮携白糖十斛、交趾稻种百石,即刻入洛述职!” 飞檐下铜铃清越,恍若昭武皇帝再兴汉祚的八载韶音。 退朝钟磬余韵未绝,李翊朱紫朝服未解,径往东宫行去。 宫道两侧丹桂垂珠,其香沉郁。 东宫掌令宦官见首相仪仗,疾趋通传。 不及片刻,太子刘禅玄衣纁裳迎出,太子妃张星彩簪赤凤衔珠步摇随行。 二人整襟敛袂,依礼长揖: “参见相父。” 李翊受全礼方虚扶: “方才朝罢,顺路前来探看殿下。” 抬眼细观太子,这位年轻的储君面如满月。 眉眼间的锋棱已被宫阙柔化,唯剩一派温润。 侍婢奉上茶盏时,李翊指节叩案三响: “汉军正伐孙吴,老臣斗胆,想拷问殿下如何看待此事?” 刘禅眸光骤亮,恭恭敬敬地答: “天兵所指,逆吴望风披靡。” “况有陈元龙都督舟师,彼乃父皇股肱之臣,又是相父信任之人。” “吴贼岂有不克之理?” 茶沫在盏中转出涡纹,李翊声沉如古井。 “……克吴必矣。” “老臣所问,在江南既定之后。” 言外之意,李翊是想问刘禅 “战火荼毒之地,自当减赋赈灾,使百姓沐汉恩。” 太子语未竟,忽见首相搁盏,震起一声轻响。 “非问黎庶,而问功臣。” 李翊玄色貂蝉冠下双目如电。 “淮南诸将灭吴之后,战功赫赫。” “朱、张、顾、陆诸江东首屈一指的大族俯首,殿下欲以何策安置?” 刘禅一时愕然,怔怔答道: “依汉朝旧制,功勋者列侯赐爵。” “有过者贬黜问罪,岂有他哉?” 殿外忽过秋风,卷得窗帘珠玉相击。 李翊凝视晃动的珠影,沉声说道: “若使江南豪族尽掌兵符,吴地降将俱封万户。” “待殿下践祚之日,可能保其忠心?” 良久静默,唯闻更漏。 刘禅终于抬头,正色说道: “孤以赤心待人,人必不负赤心。” “殿下,你……” 首相一时语塞,罕见地被太子说到语塞。 这回轮到李翊沉默半晌了。 良久,他方才叹道: “此语与你父亲当年倒是如出一辙。” 见太子怔忡,李翊叹如松涛: “然而,你父皇早年间那是江湖龙蛇,殿下自幼生来便是庙堂鼎器。” “江湖讲义气,庙堂讲制衡。” “若只知推心置腹,恐成姑息养奸。” 星彩妃裙裾微动欲言,却被丈夫轻阻。 刘禅前倾躬身,意味深长地问道: “相父深意,可是想要孤做些什么?” “非是要殿下立行刻薄之事。” 李翊突指殿外参天银杏。 “此树生自陛下登基之时移栽,八年过去,已亭亭如盖矣。” “殿下可知其下埋有七重沙石三层炭灰?” 不等回答,自续说道: “……根易养,而土难培。” “殿下生来便是齐王世子,立储之时,也不过转睫而已。” “得天厚赐,易如反掌。” “正因如此——” 李翊语势陡转凛冽: “更当知守成难于创业。” “江南非止膏腴之地,实为豪强渊薮。” “恩赏过则成尾大不掉,打压甚则生祸乱之源。” “其中分寸,非诚字可尽括,当思制衡之术。” 言毕,振衣而起,拿起案上的《史记》,叹一口气: “相父给你推荐了很多书,我知道你没有用心读。” “但这些书总是该读一读的,以史为鉴,读一读便能明白许多历史人物的一生。” “读一读,总归是好的。” “诸如淮阴侯旧事,望殿下温之。” 话落,李翊起身辞去。 他本就是顺道过来看,兴致来了,便多聊了两句。 也没有把这事儿看得太重。 朱紫身影渐没于宫道时,银杏金叶正落于太子肩头,沉如金甲。 “相父……” 刘禅捧着手里的《史记》,乜呆呆地愣在原地,不知所措。 “……夫君。” 星彩走来,揉了揉刘禅的胸口。 “相父跟你说这些,他一定是盼着您好的。” “孤知道。” 刘禅微微一笑,只是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涩。 “只是孤不明白,一点儿也不明白。” “当皇帝难道就一定要舍弃人最基本的情感,一切都向利益看齐吗?” 星彩默然,良久,方才慨叹说道: “妾乃一妇道人家,本不该多言。” “只是小时候,跟着父亲,也跟相父接触过,知道许多他的政治主张。” “在相父看来,只有江湖人物,才能够快意恩仇。” “可政治人物,更多的是需要庙算筹谋。” 说到这儿,星彩看了眼四周的下人。 下人们会意,主动退下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