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你年纪尚轻,有疏漏在所难免。” “但记住,治国如烹小鲜,需文武并举,刚柔相济。” 他转向诸葛瑾,“子瑜,你为鲁国相,当多加辅佐。” “用心教导才是。” 诸葛瑾连忙应诺: “臣定当竭尽全力。” 宴会散后,夜深人静时。 刘备独坐行宫庭院。 月光如水,洒在他斑白的鬓角上。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他头也不回: “永儿,这么晚了还不歇息?” 刘永捧着茶盏走近: “父皇日理万机,儿臣特来奉茶。” 刘备接过茶盏,示意他坐下: “白日里朕话说得重了,你可怨朕?” “儿臣不敢。” 刘永低头,“父皇教诲,句句金玉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 刘备啜了口茶,语重心长地说道: “永儿,你可知朕为何能三兴汉室?” 刘永摇头。 “非朕一人之力也。” 刘备目光悠远,“云长、益德、子玉、子龙……皆是肱骨之臣。” “若无他们,朕纵有冲天之志,亦难成大事。” 他突然咳嗽起来,茶盏中的水面荡起涟漪。 刘永连忙为父亲抚背,“父皇保重龙体。” 刘备摆了摆手,表示无碍。 “朕老了,这是自然之理。” “正因如此,才更需你等与老臣们和睦相处。” 他握住刘永的手,“记住,为君者,当知人善任。” “李相老成谋国,子龙忠勇无双,他日……他日都是你们兄弟的倚仗。” “只有善用他们,你们兄弟才能守护好高祖传下来的汉室江山。” “父皇正是铭记此理,才得有今日天下。” “我说的,你可都听明白了?” 刘备今年已是五十有八,两鬓霜白,额上皱纹如刀刻般深邃。 可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昔。 “儿臣……明白了。” 刘永作揖答道。 刘备转身欲走,又停住脚步: “对了,你王弟刘理在梁国如何?” 刘永一怔,答曰: “这……儿臣与王弟各守封地,少有往来。” 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语重心长道: “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” “朕还是那句话,朕虽然没有曹操、孙权那般多的宗室弟兄。” “可却有着超乎宗室的手足兄弟情谊,若无他们,难有三兴伟业。” “你的命已是极好,还有几个哥哥弟弟可以倚赖。” “朕起兵之时,哪有这些?” “朕希望你们……你们……都好。” 说完,他缓步走入内室,留下刘永一人在月光下愣神。 夜风拂过庭院,吹动刘永的衣袍。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他不必回头便知是谁。 “子瑜先生,这么晚了,你怎的也不睡?” 刘永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。 诸葛瑾缓步走近,在刘永身后三步处站定,拱手道: “殿下未眠,老臣不敢先寐。” 刘永嘴角扯出一丝苦笑,回他看他: “方才我与父皇的对话,你全都听见了?” 月光下,诸葛瑾的白须微微颤动,他垂目答道: “殿下认为老臣听见了,老臣便听见了。” “殿下认为老臣没听见,那老臣便没听见。” “呵……” 刘永转身直视诸葛瑾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。 “子瑜啊子瑜,你这张嘴,比孔夫子的春秋笔法还要圆滑。” 他踱了两步,“那你且说说,我父皇今夜这番话,究竟是何意?” 诸葛瑾沉默如石,唯有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 刘永见他不答,将话锋一转,问道: “听闻令郎诸葛恪,被我那王弟征辟到梁国做骑都尉了?” “不知此事确否?” 诸葛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很快又恢复平静,一字一顿答: “确有此事。” “是孤待你不好吗?” 刘永声音陡然转冷,“为何令郎要去梁国为官?” 诸葛瑾深深一揖,解释道: “……殿下明鉴。” “犬子天生尚武,好骑马射箭。” “鲁国乃圣人之乡,殿下以仁治国,文教昌明。” “而梁国地处边陲,尚武之风浓厚。” “犬子去梁国,恰如鱼得水,鸟入林,非关殿下待臣厚薄也。”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解释了儿子去向,又高情商地称赞了刘永的治国之道。 别看说梁鲁两国一文一武。 但治国向来讲究文治,刘备也倡导仁政。 此语只是明扬刘永。 果然,只见小王子面色稍霁。 但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,脸色又很快阴沉下来。 “今日那李翊,当着我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折辱于孤,令孤颜面尽失!” 刘永咬牙,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桌上,震得茶盏叮当作响。 诸葛瑾眼观鼻,鼻观心,不发一言。 刘永继续发泄着不满: “那李翊总是想一出,是一出。” “前几年强推什么新币,要把我大汉用了四百年的五铢钱给换了,闹得民间是怨声载道。” “前年又说要大兴学校,令各郡国做表率。” “他可知河南历经曹贼屠戮,民生凋敝到什么地步?” “孤光是能稳住现有局势已属不易,他还要当众指责我文教不兴!” “若非当时父皇在此,孤真想质问他一句——” “钱从何来?人从何来?!” “他每年让诸郡国上交那么多钱粮,有没有想过孤治下子民的难处。” “……呵呵,我算是明白那些站在顶点的人,为什么总是看不到远方了。” “他只需拍拍脑袋做个决定,完全不考虑我们底下有多少难处。” “完了还要指责你,哪些地方做的不好。” “偏偏我父皇还宠信于他,孤王不敢发作。” 刘永气得拳头捏紧,咬牙切齿。 在鲁国被人尊敬惯了,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。 今日为何他会下意识掠过李翊、赵云? 在他看来,自己是君王,他们是臣子。 天下间,岂有君王向臣子见礼的? “李相日理万机,为国操劳,不能面面俱到……” 诸葛瑾试图缓和气氛。 “为国?” 刘永冷笑打断,“我看是为他老李家吧!” “他待自己那两个外甥是何等的优容?” “只因他们是嫡出,而我……我……” 他声音突然哽咽,没有继续说下去。 诸葛瑾抬头,看见年轻的鲁王眼中竟有泪光闪动。 但是刘永很快控制住了情绪,声音却更加尖锐: “李翊处处否定我,无非是要捍卫他外戚的地位。” “我越是努力,他越要打压,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?” “殿下慎言!” 诸葛瑾迅速地环顾眼四周,压低声音说道: “隔墙有耳啊。” 刘永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平静下来: “子瑜,你说……我父皇他……还有多少时日?” 这句话问得极其轻微,几乎消散在夜风中。 诸葛瑾面色大变,连忙跪下: “殿下!此话万万不可……” “起来吧。” 刘永疲惫地摆手,“孤不是那个意思。” “这里就你我二人。” 他仰望星空,慨叹道: 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怕来不及了。” “无论我如何努力,或许父皇眼中似乎永远只有太子和王弟……” “同室操戈,手足相残的事,孤也并不想去做。” “孤仅仅只是想让父亲以我为荣罢了。” “但任凭我怎么努力,也摆脱不了庶子的身份。” “孤天生就矮人一头啊。” 诸葛瑾起身,谨慎地靠近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: “老臣在朝中尚有些故旧。” “听闻……听闻朝廷正在筹备对吴用兵之事。” 刘永猛地转头,眼中精光暴射: “当真?” 诸葛瑾微微点头,沉声道: “殿下若能厉兵秣马,届时在灭吴大计上有所建树的话,那么……” 不等他说完,刘永已经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: “子瑜真乃孤之张良也!” 他忽然退后一步,郑重其事地整理衣冠,向诸葛瑾深深一拜。 “孤年少无知,今后还望先生不吝教诲。” 诸葛瑾慌忙还礼: “折煞老臣了!” “殿下天资聪颖,假以时日,必成大器!” “先生不必虚言。” 刘永直起身,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 “自明日起,鲁国要暗中整军备战。” “争取在将来朝廷对吴用兵时,立下赫赫战功!” 诸葛瑾会意,但又郑重提醒说道: “殿下,此事需要谨慎。” “朝中局势本就混乱,只是靠着李相压着,才相安无事。” “但依然有千万双眼睛盯着,我们做事可千万不要授人以柄。” “否则,将来必处处掣肘,受制于人。” “孤晓得。” 刘永望向刘备寝宫的方向,声音低沉: “父皇教导我要懂得用人之道。” “子瑜先生,你就是我要用的第一个人。” 夜更深了,庭院中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,投在青石板上。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已是三更时分。 “时候不早了,殿下也该歇息了。” 诸葛瑾拱手道,“明日还要陪同陛下巡县。” 刘永点头,却又叫住转身欲走的诸葛瑾: “先生,令郎在梁国……若有机会,可否为我带些消息?” 诸葛瑾背对着刘永,身形明显僵了一下,片刻后才缓缓道: “……老臣尽力而为。” 看着诸葛瑾离去的背影,刘永脸上的热切渐渐冷却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。 他目光深邃,轻声自语: “诸葛瑾啊诸葛瑾,你儿子在梁国,你又如何能完全站在我这边?” …… 七日后,刘备的銮驾离开鲁国,向梁国行进。 车驾刚入梁国地界,刘备便掀开车帘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 道路两旁田亩齐整,沟渠纵横,新绿的麦苗在春风中如波浪般起伏。 远处村落炊烟袅袅,道路上商旅往来不绝,与鲁国那种勉强恢复生机的景象大不相同。 “子玉,你看这梁国……” 刘备指着窗外景象,语气中带着惊讶。 李翊策马靠近銮驾,顺着刘备所指望去,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几丝欣慰之色: “回陛下,梁国虽经战乱。” “但恢复之快,确实令人称奇。” 豫州诸侯国中,理论上讲陈国是最富的。 因为它不仅是陈王刘宠的地盘,之后还成了一段时间的汉朝国都。 被曹刘两大列强伺候,福气自然少不了。 而梁国原是豫州刺史郭贡的地盘。 这地方算是本州倒数的穷地儿。 郭贡曾在这里爆出两万兵,但根本养不起。 以至于还跑去抢了曹操的兖州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