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陈脩的语气愈发激昂,却又透着无尽的苍凉。 “若依贤弟之策,坐守待敌。” “恐敌军未至,我军已作鸟兽散。” “届时君臣唯有面缚请降之一途,举国无一人死难,那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!” “我陈氏子孙,宁战死,不偷生!” 陈表闻言,面露痛苦之色: “兄长!我岂是惧死?” “然观我军中,老兵残破,新卒惧战。” “以此乌合之众,渡江与汉军虎狼之师决战,岂非是以卵击石?” “一旦兵败,我兄弟二人死则死矣。” “然则沦为阶下之囚,受那刀斧加身之辱,岂不……” “住口!” 陈脩断然喝道,眼中已有决绝死志。 “败则为囚,诚然可辱。” “然坐等亡国,俯首称臣,岂非更辱?” “我意已决!不必再言!” “传令全军,即刻准备舟船,拂晓之前,渡江击敌!” 陈表望着兄长坚毅却悲怆的侧脸,知再劝无用。 只得长叹一声,泪水盈眶,拱手道: “弟……愿随兄长左右,同生共死!” 军令传下,那三万吴军顿时一阵骚动,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。 但在陈脩严令及亲兵督战下,终究还是被驱赶着登上了大小船只。 夜色深沉,江雾弥漫。 无数的舟船离开南岸,驶向那漆黑未知、杀机四伏的江北。 陈脩立于船头,甲胄冰凉。 手中长枪紧握,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,以及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汉军巡江火把。 心中唯有一片冰冷的决然。 这一去,非为胜算。 只为存吴最后一丝颜面,求一个马革裹尸的结局。 江东的落日,似乎也在这悲壮的渡江中,提前沉入了滚滚江流。 …… 江北,杨荷县境。 晨雾尚未散尽,江水拍岸之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与甲叶碰撞之音。 陈脩、陈表兄弟率领的三万吴军,历经一夜忐忑,终是踏上了北岸土地。 士卒们惊魂未定,阵列松散,惶恐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敌境。 恰在此时, 一支汉军巡哨兵马约三千人,正由将领徐盛率领,沿江巡弋。 忽见前方烟尘起处,竟有大队吴军旗帜出现。 徐盛勒住战马,极目远眺, 脸上先是掠过极大的诧异,随即化为深深的凝重。 “吴人……竟敢渡江反扑?” 徐盛身侧副将失声惊呼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 渡江一战,吴国的精锐几乎死伤殆尽,大批老将战死。 当时,若非陈登担心登陆的部曲可能被围歼,才不得不下令撤回江北。 重新组织大规模渡江,否则吴军早被打光了。 现在众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,他们居然真的敢主动过江来挑战汉军。 要知道,汉军的主力可都在江北啊! 徐盛面色沉静,心中却波澜骤起。 “彼众我寡,数倍于我。” “其势虽疲,然困兽犹斗,不可轻撄其锋。” 他迅速观察地形,己方地处平缓,不利坚守。 而吴军正从滩头压来,已成半围之势。 “将军!吴贼围上来了!” 斥候飞马来报,声音急促。 徐盛环视左右,见麾下将士虽未慌乱。 却皆面露惧色,知不可力敌。 不错,吴军登岸送死虽是好事儿。 可偏偏是徐盛这一支三千人的偏师可遇着了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吴军的绝地反扑还是不可小觑的。 何况敌军数量十倍于己。 徐盛目光一闪,已有决断,沉声道: “众将士听令!吴军势大,暂避其芒。” “吾意,许降以缓其兵。” “待陈征南大军至,里应外合,可破贼矣!” “如此,方能保全我等,亦不负征南之托!” 众军士闻言,虽觉屈辱。 然见敌军漫野而来,亦知这是唯一生路,纷纷应诺。 徐盛即刻下令,收缩队伍,退入一旁临时构筑的简陋营寨。 高悬白幡,遣使至陈脩军中请降。 吴军阵中,见汉军未战先降,部分将佐面露喜色。 军师全琮却蹙眉急步至陈脩马前,谏道: “陈将军!徐盛此人,非怯战之辈!” “今忽请降,必是兵少惧战,行缓兵之计。” “欲拖延时日,以待陈登主力!” “我军当趁其势孤,急攻破之。” “速斩此部,以振军威!” “若迟疑,待汉军大至,悔之晚矣!” 陈脩骑在马上,望着那座看似孤零零的汉寨,心中亦是疑虑。 然此刻他心中所虑更远。 沉吟半晌后,他摇头叹道: “全军师所言虽然有理,然徐盛部不过疥癣之疾。” “真正大敌,乃陈登所率汉军主力!” “我辈渡江,所求者,乃与彼决一死战!” “若与此偏师纠缠,胜负未分之际,汉军主力掩至。” “我军锐气已堕,何以当之?” “兵法云‘一鼓作气’,岂可因小失大?” “彼既请降,我便受之,量其区区三千人,亦不敢遽尔反覆!” 他不顾全琮苦劝,竟接受了徐盛的投降。 只留少数兵丁监视降军,自率大军主力。 继续向北推进,寻求与汉军主力决战。 然而,吴军渡江的消息,早已如插翅般飞报至汉军主帅陈登处。 陈登闻报,不惊反喜: “孙韶无人至此耶?竟派孤军渡江送死!” “此天赐良机,歼其于北岸!” 他即刻升帐,号令频传。 各部汉军闻风而动,如群狼嗅血,从四面八方朝着陈脩军方向合围而来。 陈脩军未行多远, 便见前方地平线上,汉军旗帜如林,甲胄耀日。 大队精锐步骑已列阵以待。 中军大纛之下,“陈”字帅旗迎风招展,正是陈登主力! 陈脩见状,非但不惧,反而激起满腔悲愤,回顾左右人呼喊道: “决战之时至矣!” “吴国存亡,在此一举!” “诸君随我杀敌!” 遂亲率精心挑选的五千精锐前锋,直扑汉军大阵! 刹那间,鼓声震天,杀声动地。 陈脩一马当先,率军发起冲锋。 然而汉军阵势严整, 弓弩齐发,长矛如林,如同一道铜墙铁壁。 吴军士卒本多新募,心怀恐惧,虽凭一时血勇冲杀,却难撼动汉军分毫。 一次冲锋,被箭雨射回。 二次冲锋,撞上枪阵,死伤惨重。 三次冲锋,汉军两翼骑兵突出,反将吴军截断。 混战之中,吴军两员先锋裨将竟被汉军斩于马下,首级被挑于竿上! 吴军锐气顿挫,死伤枕藉,阵脚大乱。 陈脩亦被流矢所中,血染战袍,只得长叹一声,下令退兵。 ……兵败如山倒!! 吴军失了阵型,向后溃退。 汉军主帅陈登岂肯放过如此良机? 立令大将周泰、蒋钦各引一军,趁势掩杀! 汉军养精蓄锐已久,此刻如猛虎下山,直冲入溃散的吴军队列中。 刀劈枪刺,如砍瓜切菜一般。 就在此时,那支先前“请降”的徐盛部,见时机已到,立刻撕下降旗。 尽起三千兵马,自吴军背后猛然杀出! 前有强敌,后有逆袭。 吴军顿时陷入绝境,彻底崩溃。 士卒互相践踏,丢盔弃甲,争相逃往江边。 又被汉军追杀,江水为之染红。 陈表于乱军中为护兄长,力战身亡。 陈脩身被数创,见大势已去,弟亦战死,悲呼一声: “天亡东吴!!” 欲拔剑自刎,却被亲兵死死拦住,拥着向江边败退。 军师全琮见已无力回天,涕泪交流。 只得收集残兵数百,抢得些许舟船,狼狈不堪地逃回江南。 三万渡江吴军,几乎全军覆没。 江北滩头,尸横遍野,降者无数。 汉军大获全胜,战鼓声与欢呼声响彻云霄。 徐盛与周泰、蒋钦会师,相视大笑。 而江南之地,闻此败绩,更是举国震恐。 末日阴云,彻底笼罩了江东的天空。 …… 江北,汉军大营。 旌旗漫卷,凯歌高唱。 杨荷一战,全歼陈脩所率三万吴军。 直接斩首八千余级,余者或降或散。 对外宣称歼敌十三万人。 国内民众,士气大振。 汉军兵锋直抵江畔,隔岸已可望见南国山色。 营中上下,士气如虹。 皆摩拳擦掌,只待主帅一声令下,便可千帆竞渡,直取建业。 中军大帐内,气氛却与外间的热烈激昂截然不同。 虽胜仗之余,诸将脸上喜色之下,却各藏心思。 河南军主帅率先出列,对着帅位上的陈登拱手,声音洪亮,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: “将军!陈脩授首,三万吴军灰飞烟灭。” “江东震动,胆气已丧!” “更兼荆州黄老将军神威,已克柴桑。” “正顺流东下,兵锋所指,吴贼望风披靡!” “吴国上下,已呈土崩瓦解之势!” “此正天赐良机也!!” “末将恳请将军,即刻挥师渡江,乘胜直捣建业!” “大军猝临城下,必能使吴人丧胆。” “孙权小儿或可不战而缚!” “毕其功于一役,正在此时!” 此言一出,帐中不少将领纷纷点头,跃跃欲试。 速胜之功,谁人不欲? 然而,一人却越众而出,声调沉稳,却如冷水泼入沸鼎: “征南,诸位将军,且慢!” 众人视之,乃是青徐军主帅臧霸也。 他面色沉静,目光扫过帐内诸将,最后落在陈登身上,缓缓说道: “渡江之事,关乎国运,岂可如此轻决?” “我等五路伐吴之师,虽由征南将军直接统帅。” “然究其根本,皆受命于朝堂,受节制于李相爷。” “五军皆受相爷调度、指挥,未可轻动。” “今虽破敌一阵,然是否即刻全面渡江。” “当先具表飞报洛阳内阁,详陈战况与利害。” “静待相爷与朝廷决断,方为稳妥。” 他稍作停顿,语气加重,意有所指: “昔日朝廷诏令,只命我等出兵江北。” “击退犯境吴军,先稳固边防。” “至于下一步指示,内阁并未发出。” “若贸然全面渡江,便是逾越王命,违背朝廷方略!” “纵然侥幸获胜,然僭越之罪,功过岂能相抵?” “倘若……倘若渡江有失,损兵折将,挫动国威。” “届时……呵呵,” 他冷笑两声,“恐我等纵有百口,亦难逃罪责!还请征南三思!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