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土屋内,烛火摇曳。 大有虽被关张赵许四人围在当中,却仍梗着脖子叫嚣。 “他娘的,老子今天连你们一起打!” 话落,瞅准离得最近的赵云,左手便要来揪他衣袂。 却被赵云就势按住左手,往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翻在地。 大有腹中吃痛,未及反应,许褚已经赶将上来。 似抓野兔一般,将他提溜起来,抡拳便要打。 张飞忙道: “仲康且慢!让俺来!” 言罢,一个箭步上前,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挥去。 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。 鼻子歪在半边。 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 再来一拳,直打得眼棱缝裂,乌珠迸出。 也似开了个彩帛铺,红的、黑的、紫的都绽将出来。 两拳下去,大有已是半死不活,哪里挨得住第三拳? 扑通跪地,连连讨饶: “四位爷爷饶命!千万饶我性命呐。” 方才还狰狞的面孔,此刻只剩下狼狈与不堪。 刘备负手上前,厉声责备道: “吴大有,尔身为人子,不孝高堂,与禽兽何异?” “尊驾教训的是!” 吴大有以头抢地,磕头如捣。 “小人今后定当晨昏定省,孝顺老母!” 赵云回首问那老妪道: “此獠当真是老夫人亲子?” 唉…… 老妪叹了口气,垂泪道: “不怕诸位贵人笑话,此确是老身不肖子。” “自其染赌瘾后,先卖田宅,再典祖器……” 她指着空荡荡的屋梁,“连先夫留下的‘积善之家'匾额,都已劈了当柴火烧。” 吴大有讪笑: “阿娘,那不是冬日寒冷……我怕你冷着么?” “逆子!” 老妪突然从枕下抽出一根藤条,“上次你说卖匾是为阿公治病,结果呢?” “结果……” 吴大有缩着脖子,“结果孙儿手气太背。” 众人见此,皆摇头。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,今日之事算是被刘备撞上。 所以出手相助。 可这天下还有多少户这般人家呢? 刘备以游侠之姿,救得了一户,却救不了千万户。 “这一趟出来,值了。” 刘备对一旁的李翊低声说道。 “使吾看到了民间还有多少户破碎家庭,吾辈更当奋发图强。” “以救千万家。” 李翊乃低声回道: “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。” “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。” “陛下在皇宫里是万民之主,可救苍生于水火。” “出了皇宫,陛下仍是那位古道热肠的游侠刘公。” “不论遇上多少这样的事,陛下总会出手的。” “或许救不完,但能救一家是一家。” 刘备闻言大笑,拍了拍李翊的肩膀,赞道: “子玉之言,甚合吾心意!” 说完,刘备再次转向那老妪,柔声问道: “吾辈恰好路过,叨扰许久,该当辞行了。” “未知老夫人尚有何事,须我等出力?” 老妪长叹一声: “今日能得遇几位贵人,是祖辈积德。” “老身受贵人恩惠,本不该奢求更多。” “只是……” 说着,老妪将身旁那位女童拉至跟前。 “老身已时日无多,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。” “只求诸位老爷,照拂这苦命的丫头。” 说罢,示意那女童行礼。 女童乃伏在刘备跟前,顿首道: “求老爷恩公收下阿雨吧!” 刘备捋须沉吟,他暗想这孩子也的确苦命,本性也不算坏。 加以教导,或可成器。 于是,温声说道: “老夫人若是不弃,可携阿雨往官塾安置。” “丫头读书明理,您也能在那里颐养天年。” 汉朝对女子的束缚没有后世朝代严重,女子也是可以上私塾读书的。 比如汉元帝皇后王政君在入宫之前,她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。 不过汉朝女子能接受到的最高级的教育,应该是宫庭教育与私人家教。 宫廷教育顾名思义,就是由官方主办的教育。 而私人家教,一般是贵族出身,家庭里面主动给她请辅导老师。 代表人物就是甄宓,她自幼好读书,被家中姊妹调侃为“女博士”。 不过刘备提议的将阿雨送进官塾,那基本上就是保送了。 这所位于天子脚下的名牌大学,校长可是天下闻名的水镜先生。 “太好了,太好了。” 老妪高兴极了,连忙让阿雨跪谢恩公。 阿雨泪眼婆娑,磕头如捣: “阿雨再不敢偷窃!定当好生念书!” 随后,刘备派遣赵云护送阿雨与那老妪去官塾。 并跟水镜先生司马徽专门打了招呼,让他照看好阿雨。 自己则回宫去了。 洛阳宫,甘露殿。 暮色沉沉,宫灯初上。 刘备邀请李翊与自己一起共进晚膳。 金樽清酒,几碟时令小菜,倒比往日大宴更显闲适。 “子玉啊,”刘备举盏轻叹,“今日一行,朕方知民间疾苦,非奏章所能尽述。”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。 “那吴家老妪,若非亲眼所见,朕岂能想到名门之后竟落魄至此?” 李翊执壶斟酒: “陛下久居九重,群臣奏事又多粉饰,难免隔阂。” 朝中大臣多是报喜不报忧,所以在深宫中呆久了,确实容易脱离底层百姓。 “所以朕愈发觉得……”刘备摩挲着酒盏边缘,“当初你提议将阿斗送去纸坊历练,实是良策。” 李翊眸光微动,沉吟道: “太子纸坊待久了,自会识得五谷,知民生之多艰。” “是啊。” 刘备忽的笑起来,“那小子上月来信,竟能说出‘一束竹料出纸几何’,可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世家子强多了。” “子玉,来,再饮一杯。” 刘备亲自执壶,为对面跪坐的李翊斟满酒樽。 “朕想起白日里考核的那个崔和,便一直心中不快。” “察举选官之制,横亘我大汉四百年,朕身为开国之君,又不太好变祖宗之法。” “但若是不变,只怕将来会有更多似崔和一般人物,在地方上尸位素餐。” “如此,朕的汉室江山,早晚毁于一旦。” “念及此事,着实令朕头疼不已。” 李翊双手捧杯接酒,闻言笑道: “陛下春秋正盛,此事原不必急于一时。” “倒是今日太常所奏各州郡私塾兴建之事,臣听后甚感欣慰。” “不错,”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。 “自章武元年颁布‘有县必有学’之诏至今,各州郡上报,各州各县都有私塾。” “诚不相欺,朕颁布此诏之前,尚未想过有县必有学之诏能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完成。” “看来子玉与你的内阁还有朝中大臣们协调不错,办事如此爽快利落。” “朕心甚慰,朕心甚慰!” 李翊放下酒樽,正色道: “陛下圣明。” “臣近日翻阅各地奏报,寒门学子入学人数较往年增长三成有余。” “虽不及预期,但也初见成效。” “假以时日,必能为国培育更多贤才。” 刘备微微颔首,目光却渐渐深沉。 “私塾之事进展顺利,然则……” “呵呵,子玉今日微服出访时,朕在街上听到一句童谣。” “唱的是——” “举茂才,不知书。” “举孝廉,父别居。” “寒素清白浊如泥,高第良将怯如鸡。” “在联想崔和案件,朕便尝尝思考国家选官之弊漏。” “子玉,你可曾想过察举制之弊?” 暖阁内一时寂静,只闻铜漏滴水之声。 李翊知道,这才是今夜私宴的真正议题。 他略一沉思,便道: “陛下所虑极是。” “察举制行世四百余年,积弊已深。” “地方豪强把持选举,寒门俊杰难有出头之日。” “正是此理。” 刘备轻叹一声,“当年朕拜卢植先生为师,所求者,不过入仕耳。” “倘若无此师徒名分,纵然朕当时有功于国家,恐也难谋得一官半职。” “正因如此,朕深察察举之弊也。” 说着,又看向李翊。 “子玉既有此言,想必已有对策?” 李翊从容道: “陛下不好轻易更易祖宗之法,但却可改革旧法。” “此前阳嘉新制之时,不就改革了举孝廉之法么?” “阳嘉新制,对每年的孝廉、茂才加以考核。” “然崔和旧事已证明,此辈仍有可能蒙蔽上听。” “愚以为,可将每年的考核加以规范。” 善! 刘备对这个提议是没有反对意见的。 而且要改的阻力也不大,毕竟这本就是汉朝旧制。 刘备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,加以完善,使得每年中央的考核更加严格规范罢了。 “此时便交由内阁办理,待拟好具体章程之后,交由朕定夺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