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刘协还享有奏事不称臣,受诏不下拜。 并允许其在封地内,奉汉正朔和服色,建汉宗庙以奉汉祀等特权。 也就说在曹魏的政治体系里,刘协及其子孙在理论上,世世代代都是天子之下的第一人。 这完全是顶格待遇。 你当然可以说曹丕就是在走过场,装样子,收买人心。 但不妨想想,曹丕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走这个禅让仪式的过场。 因为这就是政治。 在中国古代的政治思想里,天下就是应为有德者居之。 刘汉失德,曹魏承天命,这个理论是曹魏政权合法性的基石。 这是当时大部分士人都认可的理论。 所以曹家对历代汉朝皇帝包括汉献帝本人,至少表面上都是必须非常尊重的。 后来汉献帝死的时候,曹叡亲率满朝文武哭祭。 以天子之礼下葬。 其后代子孙仍然可以继续享有其山阳封国。 因为曹家人知道, 他们越是对刘家人好,就越能证明他们是“受禅”,而不是“篡位。” 现代人在骂司马家时,大多是因为五胡乱华、八王之乱。 然而在古代,司马家遭受最多的批评其实是当街杀皇帝。 因为古代的统治者们,可不管你司马家在天下造了什么孽,毕竟都已经过去了。 但你们当街杀皇帝的行为,是直接威胁到了统治者本身,给了后世一个模板。 这才是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不能接受,且感到不安的。 司马家率先破坏了规矩,打破了政治这场脸面游戏。 这从另一层面讲,正因为司马家没能玩好这场游戏,才使得晋朝庸碌无为。 因为失了人心。 所以,以李翊为首的一众齐国大臣,都是在中原大战之时,努力保全天子。 使他尽量免受战祸侵害。 因为天子一旦出事,接下来谁最先称帝,谁就最先落人口实。 即便不是你干的,也不妨碍民间编排你。 啊,就是你刘备把天子给“意外”了,不然怎么天子一死,你就称帝了呢? 所以禅让仪式,是一场非常重要的“走过场”。 不仅要体现天子是心甘情愿退位的,更要在其退位之后,将他厚待。 这样才更能证明刘备是合法受禅,而非胁迫天子退位。 这样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。 “不如在天子退位之后,封其为山阳公,不知王上以为如何?” 鲁肃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。 “对对对!” 张飞急忙出声应和。 “就封小皇帝为山阳公,准其奉汉正朔,用天子仪仗。” “这样,总不算我等亏待了他罢?” “不可!” 孙乾突然出声打断,“既已禅位,岂能再用天子仪制?此乃取乱之道也!” 众人争论不休,刘备抬手制止。 “依备之见,还是封王罢。” “同为我汉朝苗裔,若冒然贬抑,降为公爵,恐失天下人心。” 话落,又看向李翊,问道: “不知丞相觉得此议可否?” 李翊点了点头,“如此最好。” “先以王公之礼相待,赐万户食邑。待大典之后,再徐徐更易。” “此外,当尽快选定吉日。” “在雒阳南郊筑坛受禅,以示正统。” 如何妥善安置刘协,是整个齐国高层一晚上都在讨论的重点。 虽然同为面子功夫,但比起历史上的曹魏封公,刘备还是选择了给刘协封王。 一方面曹魏那个是真的改朝换代,刘姓不方便继续当王。 但却也给了刘协凌驾于诸侯王之上的顶格待遇,所以与封王其实没什么区别。 但刘备承继大统,仍然承继的是“汉”家江山。 所以并不需要避那个讳,而是能够直接给刘协封王。 商议既定,李翊命华歆再次进宫,让天子着手准备退位诏书。 当华歆见到刘协时,刘协直接取出了一封早已写好的诏书。 交给华歆,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。 众官齐上朝堂,恭敬听着。 华歆朗声读道: “朕以凉德,嗣守鸿基,二十有二载。” “上不能安宗庙,下不能济苍生。” “夙夜忧惕,如履薄冰。” “今海内崩离,生民涂炭,非朕眇躬所能振举。” “察齐王玄德,帝室之胄,圣质仁明,功盖寰宇,德被兆民。” “天心既属,人心攸归。” “朕思汉祚绵长,必待贤主。” “是用钦若天道,逊位于贤。” “夫唐虞禅让,千古称颂,周召共和,万世流芳。” “今以神器付托,非唯顺天应人,实欲汉祀永续。” “齐王其毋固辞,速正大位,以副朕怀,以慰民望!” 诏书宣读完毕,李翊又吩咐王朗代王作表,自称德薄。 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。 表文书好后,上交给刘协,刘协览表。 心中惊疑,顾谓群臣问道: “齐王谦逊,不可受禅,如之奈何?” 华歆乃解释说道: “齐王当年受王爵之时,亦曾三辞而诏不许,然后受之。” “今陛下可再降诏,齐王自当允从。” 于是刘协乃再次草拟诏书,遣高庙使张音,持节奉玺至齐王宫。 高声宣读: “咨尔齐王,上书谦让。” “朕窃为汉道陵迟,为日已久。” “幸赖齐王,德膺符运,奋扬神武,芟除凶暴,清定华夏。” “今王缵承前绪,至德光昭,声教被四海,仁风扇八区。” “天之历数,实在尔躬。” “昔虞舜有大功二十,而放勋禅以天下。” “大禹有疏导之绩,而重华禅以帝位。” “汉承尧运,有传圣之义,加顺灵袛,绍天明命。” “使行御史大夫张音,持节奉皇帝玺绶,王其受之!” 张音宣读完诏书以后,笑盈盈地走至刘备跟前。 “齐王千岁,这下可以受诏了。” “下官在这儿提前恭喜您嘞。” 话落,便朝刘备郑重一揖。 刘备接招谢恩,李翊在旁侧提醒他道: “虽二次有诏,然终恐天下后世。” “王上宜再作一辞。” “可命张音赍回玺绶,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,名受禅坛。” “择吉日良辰,集大小公卿,尽到坛下。” “令天子亲奉玺绶,禅天下与王,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。” 刘备从之,即令张音赍回玺绶,仍作表谦辞。 至四月初九,雒阳南郊,已拔起三丈高台。 五色土分筑四方,青旗招展,黄钺森列。 刘协玄衣纁裳,头戴十二旒冕,缓缓登上受禅台。 台下文武百官、黎民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。 刘备着诸侯冕服,立于台下。 但见刘协从侍中手中接过诏书,朗声诵道: “朕闻天命靡常,惟德是依。” “今神器更易,归于有德……” 待漫长的诏文诵毕之后,太常卿奉上玉玺。 刘协双手捧玺,步下高台。 行至刘备面前,忽将玉玺高举过顶—— 然后缓缓交到刘备手中。 刘备高举玉玺,大呼: “汉德未绝,当续炎刘!” 刘协眼中波光一闪。 小声提醒刘备该登高台了。 刘协亲解天子绶带系于其腰,又取通天冠为其戴上。 “万岁!” 台下呼声骤起,如山崩海啸。 刘协退后三步,亦向刘备行了一礼。 “恭贺新君!” 刘备俯身搀扶,四目相对时,刘协忽然低语: “莫负江山……” 礼成,受禅既毕。 新帝刘备于德阳殿召集群臣。 “朕承汉祀,不敢忘本。” 刘备手持刘协传承过来的玉玺,沉声说道。 “今封刘协为山阳王,以河内浊鹿城为都,食邑万户。” “山阳王位在诸侯王之上,奏事不称臣,受诏不拜。” 话落,阶下群臣骚动。 这般厚待“前朝”天子的,实属罕见。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: “许其在封地奉汉正朔,衣冠服色皆依汉制,可立汉庙以奉祭祀。” “至于山阳王此前所封王爵的四位皇子,则降为公爵。” 待侍中将诏书宣读完之后,刘备又私下里找到刘协,对他说道: “山阳王,你永远都是我刘家人,永远是我汉室血脉。” “这江山……终究还是姓刘。” 殿外传来更鼓声。 刘协深深一揖,没有回话便转身离去了。 此时无声胜有声,恍惚间,他似乎还是当年初入陈都的那个少年天子。 刘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忽然对身旁的李翊吩咐道: “子玉,派叔至率白毦兵护送,务要使山阳王安然抵达山阳国。” “喏。” …… 五月初一,浊鹿城。 刘协褪下诸侯王袍,换上一袭素白深衣。 伏寿替他拆去玉冠,以青布束发。 铜镜中映出的,已非那个战战兢兢的汉家天子,倒像个清俊的书生。 “痛快!” 刘协大笑一声,扯开衣襟赤足踏在青石板上。 “二十二年……二十二年的枷锁……” 笑声渐转呜咽,伏寿从背后拥住他,泪湿重衫。 “王上……” “叫夫君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