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二十年前,刘备刚刚当上安喜县县尉。 而那时,来了一个督邮。 后来那个督邮,让张飞背了两千多年的“黑锅”。 “知道今天自己做错了什么么?” 刘备甚至不正眼看刘禅一眼。 内铜鹤灯台的火苗突然“噼啪”爆响。 刘备的手指仍悬在棋盘上方,黑玉棋子映得他指甲发青。 “儿臣……儿臣不该逃学……去跟张叔玩。” 刘禅的小腿肚开始打颤。 “还有呢?”刘备又问。 “我、我、我……” 刘禅一时答不上来,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上课早退之外,还犯了什么错。 刘备突然将棋子重重拍在“天元”位:“孟玉公!” 刘备以手指与他对弈的孟玉公徐璆。 “徐公耄耋之年,早已致仕归乡。” “乃父屈万乘之尊,亲诣延请,为汝传经讲道。” “竖子竟从叔嬉游,使长者空候竟日。” “汝读诸多书来,可知何谓尊师重道否!” 刘备突然抓起棋篓砸在地上,三百枚云子如冰雹迸溅。 吓得刘禅,侧身去躲。 张飞猛地单膝跪地,铁甲砸出闷响: “兄长!是俺……” “你闭嘴!” 刘备的吼声震得梁尘簌落,转头却对徐璆长揖到地: “先生,是备教子无方。” “还望您多多担待。” 汉朝本就尊重老者,尤其像孟玉公徐璆这种七十多岁的名士,几乎是国宝级别的存在。 别说刘备是齐王了,便是当了汉家天子他都得对人家毕恭毕敬。 徐璆早年间为刘备当过东海相,后来告老还乡。 是刘备拉下老脸,主动去请他重新出山,给自己儿子讲课。 结果今天下午,刘禅旷课,让老先生干等了一下午。 这才让刘备罕见的如此暴怒。 道理很简单,刘备都要敬这位长者三分。 你这小娃娃还敢晾人一下午,令刘备如何不生气? “阿斗!” 刘备平复了一下心情,俯视着阶下的孩子。 “《孝经》‘诸侯章’如何背?” 刘禅小脸煞白,常言道,温故而知新。 白天鲁太傅讲过,但他玩了一下午,又不曾复习便被拉到内殿来训话。 早已将书本内容给忘了。 “……儿臣.儿臣只记得‘在上不骄’……” 唉! 刘备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三弟!” “在!” 张飞条件反射般并拢腿甲,铁靴相撞声惊飞檐下宿鸟。 “汝也年岁不小,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。” “如何不能成熟一些?” “多向子玉学学。” “寡人让你多读书,正是为了沉淀你的心思。” “汝可知,今日耽误的,是将来救命的学问?” “兄长,俺知错了。” 张飞低头认错。 大朋友、小朋友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站着,乖乖听着刘备的训斥。 刘备手执戒尺,走到刘禅身前。 目光如霜,沉声说道: “竖子可知,取天下易,守天下难?” “寡人与子玉半生血战,舍生忘死,方有今日之齐。” “汝若终日嬉游,寡人安敢以社稷相托?” “纵汝为寡人之子,若将江山给你,寡人也羞于再见子玉!” “汝知罪否!” “汝知罪否!!” 戒尺破风而下,殿内登时传来“啪!啪!”数声脆响。 历史上的刘备可是一个严父,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。 不仅要求刘禅去学《申子》、《韩非子》、《管子》、《六韬》等书,还让诸葛亮亲自抄写这些书来监督刘禅学习。 然后又让尹默教他《左传》。 不止如此,还要让刘禅学武。 史书叫,“射山,在成都县北十五里,刘主禅学射于此。” 其实刘备这种心态很好理解,毕竟没有父母不希望望子成龙的。 尤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,肯定希望子女能够将他守住。 要不然曹操也不会感叹,“生子当如孙仲谋”了。 因为孙权就是把吴国的江山守的很好,才会让曹操如此感慨。 刘禅掌心通红,泪如雨下,却不敢缩手,只颤声哭道: “儿臣知错!儿臣再不敢了!” 张飞见此,只能摇头叹息,心中懊悔不已。 正责罚间,忽闻殿外环佩急响。 王后袁瑛踉跄闯入,一把将刘禅揽入怀中,泣道: “王上!要打便打妾身,莫伤我儿!” 刘备见状,戒尺悬于半空,终未落下,只长叹一声: “慈母多败儿!此子将来若不能承大统,皆汝今日之过也!” 刘禅赶忙出言维护母亲: “父王!这不甘母亲之事!” “此皆吾之所为也!” “放肆!” 见刘禅还敢顶嘴,刘备怒喝一声,眼中寒光迸射。 “竖子安敢顶撞君父?!” 袁瑛将刘禅紧紧护在身后,抬头直视刘备,眼中泪光闪烁,却寸步不让。 “昔君与曹贼共戮吾父,使妾茕茕失怙。” “今复欲毙妾遗孤耶?” 女子本弱,为母则刚。 当年袁术虽不是被曹刘所杀,却是被二人间接害死。 彼时的刘备看上了袁氏的背景,而袁瑛也需要刘备的政治庇护。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提及此事。 只是今日一时上头,护犊情切,竟将旧事提及。 “贱婢安敢!” 刘备大怒,扬手便欲掴其面。 但落下的一瞬,到底还是收了劲,只打在袁瑛发髻之上。 鬓钗坠地,袁瑛犹紧护幼子不退。 张飞见此,终于忍不住了,一把上前将之抱住: “兄长!你、你昏头了!” 刘禅误以为母亲被打了,大声恸哭: “……呜呜呜,最讨厌爹爹了。” “我、我要去找姨母!” “母亲带我去找姨母!” 阿斗小时候曾经被袁莹带过。 由于袁莹天性娇俏,又为李翊纵容,故阿斗待在其身边常觉温暖,并无压抑之感。 今日遭此一事,心中思念之情倍增。 嚷嚷着便要去找姨母。 “……阿斗,好孩子,我们走。” 袁瑛心中苦楚,这世上她只有袁莹、袁胤两个亲人了。 但一个在河北、一个在江南。 天南地北,一年四季见不着两回。 而且刘备忙于公事,少于陪伴。 即便有空暇时间,他也更喜欢和兄弟们待在一起。 只有袁瑛生产之时,身子羸弱,刘备才会专门留时间在她身边照顾。 所以,孩子就是袁瑛的全部。 她会用自己的生命,去守护她的两个儿子。 袁瑛抱着阿斗,默然地走出了内殿。 张飞见此,怔一下,便问: “……兄长,可要俺去追?” “……唉,不必了。” 刘备疲惫的坐了下来,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。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,缓声道: “寡人始至今日方知为君难,为君父更难。” 话落,又似自嘲一般地向张飞笑道: “益德你瞧。” “旁人都说寡人这个齐王,管理天下子民是井井有条,不在话下。” “可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。” “你说可笑否?” 张飞默然许久,走至刘备跟前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。 “……兄长,您、您只是累了。” “一国之君不好当,您每日忙于国事,疏于对孩子的陪伴。” “俺也是念及此,才带着阿斗去玩乐了一下。” “不想弄巧成拙,还伤了嫂子。” “啐!俺真是该死!” 言罢,张飞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。 “益德!” 刘备拉住张飞,心疼地抚摸着他涨红的脸颊。 “莫说该死。” “可还记得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之誓言乎?” “……不求同年同月生,但求同年同月死。”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。 旋即都笑了。 ……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