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建安十三年,冬。 冀州,邺城。 春分尚未至,丞相府的海棠却一夜尽放。 甄宓临盆这日,侍女们发现满院花朵竟皆朝产房方向低垂,似在行礼。 李翊掷下军报疾奔后院,听得一声清越婴啼破晓而来。 稳婆喜极而泣: “母子平安!母子平安!” “相爷有女矣!” 此前生了三个儿子,唯有刚过门的甄宓上来便为李翊生下一女。 此女几乎与刘备的三子刘理同一个月出生。 作为齐国的二号人物,与刘备同时生下一子。 一男一女,龙凤呈祥,于齐国而言不可不谓双喜临门。 李翊接过襁褓,见女婴眉间一点朱砂嫣红似血。 “尚书有云,‘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’。” 李翊指尖轻触婴孩的掌心,谓左右人道: “不妨便换作李仪罢!” 屏风后传来袁莹带笑的嗔怪: “夫君偏心!治儿平儿取名时,可没翻这许多书简。” 她牵着双生子转出,正是李治与李平。 虽然李平是庶出,但其已过继给了麋贞。 兼之其又与李治年纪相仿,袁莹平时带娃时,也习惯将之带在一起。 八岁的李治已能明事理,向父亲有模有样的拱手: “恭喜父亲得凤女!” 呵呵。 李翊笑着摸了摸李治的额头,“汝等身为兄长,日后当好生照顾小妹。” 麋贞捧着件五彩斑斓的锦缎走来: “妾采幽州棉、青州绣、淮南丝,又向温侯夫人求了辽东貂绒衬里。” 话落,将之披在李仪身上。 左右人见此,都纷纷言道: “好啊!此女将来贵不可言呐!” 过继子李平躲在母亲身后,突然掏出个草编的蝈蝈笼: “给妹妹玩!” 甄宓见此,倚在锦榻上微笑,忽然轻咳。 李翊忙将女儿交给乳母,将之抱在怀里,柔声道: “宓妹儿产后不宜劳神.……” 甄宓却忽然转身取出一书,展开竟是《女诫》,字迹娟秀中隐带风骨。 “夫君且看最后一章。” 甄宓指尖点在某处。 李翊念出声来: “清闲贞静,守即整齐……” “咦?这‘節’字为何……” “妾故意写错的。” 甄宓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,“该用竹字头的‘节’。” “妾却写成‘即’,取《易经》‘即鹿无虞’之意。” “愿吾女将来不必困守闺阁。” 正说话间,侍从忽然报说各郡、各州送来贺礼了。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,李翊收到的贺礼并不比刘备差。 但要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,那倒也没有。 无非就是辽东裘、珊瑚树、东海明珠,以及一些金银首饰罢了。 夜深宴散,李翊独坐书房。 案头并排放着两份奏报,一份来自幽州。 原来今年冬天,北方大量牛羊冻毙。 不论是乌桓人亦或是鲜卑、匈奴人,这个冬天都不好过。 而这封奏报是牵招写的,其书略云: “今岁漠北苦寒,朔风裂石,胡马多毙,穹庐十毁其三。” “护乌桓校尉牵招请命,欲乘虚击之。” 原来,牵招认为这是一个趁你虚要你命的好机会。 希望李翊批准他主动出击,抢夺牧民的牛羊,使其雪上加霜。 李翊皱起眉头,掷卷叹道: “昔吾在渔阳设下特区,本意就是为了发展幽州经济,使其得以自给自足。” “近擅自开战,必生祸患。” 于是批复道: “北疆之盟,金石所镌。” “胡虏虽困,岂效曹操袭吕伯奢之事?” “今幽州商贾持胡马之券者众,若启边衅,恐市井倾覆。” “着田豫开常平仓赈济,不足则调冀州刍粟。” “敢言战者,军法从事!” 虽然李翊说了,幽州不够,再由冀州补。 可只是犹豫了一下,李翊还是大手一挥。 批了粟十万斛、毡帐三千顶发往幽州去。 这是第一项大的奏报。 第二封军报,则是并州牧马超写来的,言道: “曹操举兵入蜀,关中空虚,乞速发兵,直取洛阳!” 李翊览毕,沉吟良久,批复道: “兵者,国之大事。” “未奉王命,岂可轻动?” “并州诸军,严守关隘。” “待下邳令至,再议行止。” 李翊拒绝了马超发兵的请求,理由就是没有刘备的命令,各地全都稍安勿躁。 等上面文件下来了,再考虑是否开战。 恰好此时甄尧走进屋来,见状,乃出声问道: “明公素有大志,今曹操西征,中原空虚,何不趁势取之?” 没有去与曹操抢西川,一方面是离得远,一方面是齐国高层更想要中原。 如今曹操精力已经在益州了,为何此时还不动手。 这是困扰相府所有人的问题。 李翊搁笔于案,解释道: “昔者,吾等不过据有一州之地,可因势而动,进退自如。” “今齐国疆域万里,带甲百万。” “一举一动,牵动天下。” “若擅启战端,则河北、淮南、青州、幽州,荆州皆需策应。” “稍有不慎,满盘皆乱。” 这就是治大国与治小国的区别。 有的领导人在小国能够发展的好,但把他放到大国的最高领导人位置上去,他就焦头烂额了。 李翊复又叹道: “治国如弈棋,不可贪一时之利。” “曹操虽远征,然其根基未损。” “若我军贸然进兵,彼回师急援,则胜负难料。” “且齐王未令,吾等岂可僭越?” “现今有任何大事,都等徐州指示下来之后,再做决定罢!” 甄尧闻言,肃然起敬,拱手道: “……明公深谋远虑,非尧所能及。” 李翊又复书马超,严令: “未得王诏,并州一兵一卒不得擅出!” “违者,军法从事!” 此外,李翊还专门给并州别驾庞统写了一封书信,让他规劝马超。 不要随便乱来。 庞统得李翊书,乃向马超谏言道: “丞相所以止将军者,未奉王命也。” “且并州有匈奴之患,虽承丞相善政,暂得安辑。” “然常言道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将军岂可不察?” “愿将军勿贪一时之捷,俟天时既至。” “王必用将军之师,但静待之可也。” 马超素来敬重庞统,见其如此说了,乃放弃此时出兵的打算。 自率部回晋阳去了。 不表。 …… 徐州,下邳。 “臣为上为德,为下为民。” “这句话的意思,乃是伊尹的为臣之道。” “应当上辅天子,下济黎庶。” “群臣当一心以事君,如此政事方能为善。” “……这里的一心,便是一德之意也。” 鲁肃耐心地讲述着,他的声音醇厚而温润。 丝毫没有因为长篇大论而变得枯涩。 这一刻,他忘记了身为政治人物的烦恼。 此时的他仅仅只是一位老师,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解经治典中去。 “故这‘为上为下’,便是《咸有一德》之精粹所在。” “世子,您可听明白了?” 刘禅默默地点了下头。 鲁肃是一个非常耐心的老师,他善于循循善诱。 但小刘禅似乎对鲁肃讲的《尚书》似乎并未有太大兴趣。 他心神不宁地支着下巴,凝神朝窗外望去。 作为世子,他从小接受的就是高等教育。 刘备对他的管教很严,鲁肃作为太傅,本就是他的老师。 但刘备又专程聘请了大儒孔融,隔三差五地从青州回来,专门为其讲解《礼记》。 刘禅对此,感到意兴阑珊。 忽然,他的耳朵动了动,从风中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声音。 那是蹴鞠落地的声音,刘禅很喜欢蹴鞠,故此对这声音十分敏感。 鲁肃见此,拿起来一片竹简,磕了磕案几的边角,沉声到: “世子,学问之道,务要专心!” 作为老师,鲁肃该严厉时也十分严厉。 刘禅也对鲁肃又敬又怕,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悦情绪之后,马上又重新坐好。 “先生,还有几时下课啊?” 阿斗叹了口气,难掩眸中之疲惫。 鲁肃看了眼天色,道: “大概还有半个时辰。” “半个时辰之后,世子可去用午膳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