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建安十一年十月秋。 就在南方荆州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,远在豫州的沛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。 沛国国相乃陈珪也。 陈珪,字汉瑜,徐州下邳人。 其人出身下邳陈氏,徐州显赫之家,少负才名。 州郡辟举,历官清要。 建安初年,刘备领徐州牧。 以陈珪为沛相,委以国事。 以其子陈登为广陵太守,坐镇淮南。 父子二人分别为刘备镇守西方与南方。 陈珪终其一生都在维护徐州的利益,到沛国赴任时,亦是尽忠职守。 在沛时,夙夜在公,抚循百姓,由是大治。 然今年的秋冬异常寒冷,陈珪这日忽感身体不适。 在草草地结束今日的会议之后,便回到府中休息。 比及下车之时,脚步一滑,摔了一个跟头。 左右人惊忙将之扶起,口中连呼:“有罪。” 陈珪只觉头晕目眩,大呼曰: “吾不能生矣!” “可召诸官来见,老夫交代后事。” 是时也,东风解冻而未泮,庭树含苞而不发。 卧疾于榻,形销骨立,犹强持精神,与诸子论朝政得失。 医者环伺,皆摇首蹙额,知不可为也。 沛国诸官员闻说老沛相病重,纷纷赶赴相县,星夜驰往。 至府门,来往的官员,已经堵满了整条大街。 众官见素幡已悬,无不大恸。 入门,见陈珪已是气息奄奄,犹执《汉书》一卷。 众人乃伏于榻前,泣曰: “沛相宜静养身子,何劳神至此?” 陈珪笑曰: “死生亦大矣,然不若国事之重。” “吾将逝,唯恨未见海内清平耳。” 言罢,咳血数升,染素衾如残梅。 众人见此,无不垂泪。 陈珪一一向众官员交代后事,并叮嘱众人,自己的丧礼办完以后,就各回各县。 勿使当地的政务有所耽搁。 众人领命。 陈珪又道: “吾有三子,两子已至。” “唯吾儿元龙尚在江南,不能前来,甚憾之!” 古代消息流通缓慢,现在连最近的下邳,都还不一定知道陈珪这边的消息。 更别提远在江南的陈登了。 说起来,父子二人分别已有十数年,中间只见过几回。 无怪老父亲思念自己的儿子。 陈珪病笃,自知不起。 便将群臣及门生故吏唤至榻前,嘱以后事。 随后遣散众人,准备休息。 时沛令许耽,乃曹豹部众,丹阳将领之一。 因陈家与曹家联姻,曹豹便遣许耽到沛国任职。 陈珪委其以沛令,尔来八年矣。 许耽素有野心,这些年在沛国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。 眼见陈珪将逝,乃私下来见,进前拜曰: “明公执掌沛国多年,德高望重。” “今不幸染恙,国不可一日无相。” “耽虽不才,然追随明公八余载。” “熟悉政务,愿继公位,以安沛国。” 陈珪闻言,目微睁,摇首叹曰: “子之才,可为县吏,然非宰辅之器。” “况齐王镇徐州,素重名实,岂会轻授国相之职?” “且陈群陈长文,久在朝中,声望甚隆。” “若闻沛国空缺,必争此位。” “汝虽有曹豹为援,然终非长久之计。” “不如退而求其次,免招祸端。” 沛国国相可是太守级别的高官。 不是一个地方县令能够随便安排的,这是一个足以惊动刘备,由其亲自调任的官职。 尤其沛国地理位置重要,沛相也不是其他地方的国相、太守能比的。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, 凉州牧与冀州牧看起来是一个级别的官职,但真要比起来。 凉州牧一个省一把手,甚至比不上冀州下辖一个郡的市一把手。 陈珪深耕沛国多年,太清楚这里的水有多深了。 随着他的年事已高,人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。 其中尤属陈群,最为想要。 陈群本身就是豫州望族,又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的元从。 不论是背景还是资历,都足够硬。 朝中几乎没有多少人,有实力跟他竞争沛相的位置。 陈珪已经老了,他只想让这些年跟随自己的门生故吏,安安稳稳地渡过后半生。 不要去碰那些不能碰的位置。 即便是陈群,能不能稳稳接过沛相之位,都还是一个未知数。 何况你许耽只是曹豹手下的一个故吏呢? 许耽顿感不悦,抗声说道: “明公何薄待耽耶?” “耽历事多年,资历已足。” “今公若肯荐举,何愁不得?” “纵陈群有势,然沛国乃明公旧治,岂能轻付他人!” “唯求明公再三考量!” 话落,顿首连连。 恳请陈珪能把沛相的位置交给自己。 虽然说沛相的位置,最终是由刘备来决定。 但陈珪经营沛国数年,不论是资源还是人脉,都可谓是沛地只手遮天。 只要他愿意,是有很大把握将许耽扶上位的。 可陈珪却得为沛国子民考虑,再说话时,已是气息渐弱,仍正色道: “……非是老夫不念旧情,然治国绝非儿戏。” “汝若强求,必致纷争,非我沛国之福也。” 许耽犹欲争辩,陈珪却阖上双目,挥了挥手,示意其退下。 许耽只能怏怏不乐地退去。 回到家中,其子许诓见父亲神色郁郁,便问其缘故。 “父亲今日自陈公府上归来,何故不乐?” 许耽余怒未消,拍案怒叹道: “竖子安知吾志!今日陈公临终,吾请继沛相之位,竟遭拒斥!” “吾随陈公八年,纵无惊世之功,亦有鞍马之劳。” “不想陈公竟如此薄待于我,令人心寒!” 许诓见此,乃开导父亲说道: “父亲既知陈公不允,何必强求?” “人生贵在知足,何必争此虚位?” 原来,这许诓出生于富贵人家,自小便对官位不感兴趣。 也不能理解父亲,为何即便争得头破血流,也要努力地往上爬。 在他看来,父亲已经是一县县令,又令军司马,手握兵权。 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高度了,又何须再去抢那沛相之位呢? 许耽闻言,勃然变色,指子大骂道: “无知小儿!何出此没出息之言!” “今汝年已弱冠。” “若吾得沛相之位,便可举汝为孝廉。” “他日仕途坦荡,岂不远胜于吾?” “汝竟甘久居人下,实在愚不可及!!” 许诓低首,小声地说道: “儿本无心仕宦,但求耕读自足,与友人平野纵马……” 话未说完,许耽顿时暴起,将之打断。 “混帐!何得出此谬言!” 许耽怒极,掷杯于地。 “向者,以汝年少未知,并不多加教育。” “看来是我疏忽,竟使你有了这般念头,吾之过也!” “汝小儿,浑不知理。” “可知无官无势,纵有万贯家财,亦不过他人砧板鱼肉?” 许诓不解地问道: “父亲何出此言?” 哼~~ 许耽一声冷笑,背着手,说道: “汝在吾家庇护之下,自知坐享其成,全不知衣食冷暖。” “岂不见麋竺、麋芳兄弟之事乎?” “麋芳坐拥巨财,然李翊不过只用一言,便尽夺其财。” “麋竺虽富甲东海,然陶谦在时,他得乖乖纳粮。” “齐王初至徐州时,他又献半产以媚之!” “待将来齐王百年之后,他仍须谄事新主!” “此皆因其无有实权耳!” 许诓仍旧迟疑,怔怔地答复道: “然钱财亦可安身……” “……哼。”许耽愤然拂袖。 “蠢材!钱财何用?” “李相在冀州时,为何事无巨细,咸要问之?” “正因权在手中,方能保财保命!” 第(1/3)页